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 奇虎360回归神曲焦虑而哀伤 | 公司汇
踏着沉重的脚步，归乡路那么漫长。证监会暂缓中概股回归国内的传言让奇虎360等筹备私有化甚至已获股东大会通过的公司集体大跌。即使少部分企业最终以某种妥协方式完成回归，巨额借贷产生的利息也将在漫长的等待后吞噬曾经惊人的跨市估值套利
文 | 施南
“心在滴血 最近三天无眠short了”，Copperbull说。
按字面直译，你也可以叫短路的他“铜牛先生”。上线六年的雪球网上，热衷参与股票讨论的人大多喜欢给自己起个别名，就如同在行文中习惯性不加标点并穿插英语单词。毕竟，这个UGC生产方式起步的垂直在线平台，吸引了太平洋两岸大批偏爱美股的华人投资者。
然而，当这段将将百字、发自iPad客户端的自白出现在奇虎360社区组群时，方三文—雪球创始人，一个老资格前媒体高管，却变得有些惴惴不安。通过微信朋友圈，他希望借助昔日人脉尽快寻到发帖者并进一步了解详情。
人生就像滚雪球—沃伦·巴菲特的名言一直为方喜欢，或者说代表了其认可的这个资本世界的某种规律，以至信手拈来为事业冠名。每一天，兴奋、沮丧、老神在在、痛彻心扉，雪花般投资者的观点早已成为常态，甚至大可以等闲观之。但北京时间5月11日早10：50，猛然间浮出水面的“铜牛”似乎让一切开始不同寻常。
“100个65的put本以为投完票就板上钉钉，拣点小钱，从上周四跌去六万刀，不敢告诉老婆，想一死了之，但有一小孩，还是自闭。我死了谁来照看他，老婆在家不工作，照看娃，跟信用卡借了5万块，还是我反复告诉老婆安全的，我工资一般，也奔四了，我是人吗”。
显然，这位恼羞的中年男子，是中概股私有化回归母国市场黑天鹅事件中一个典型的失算失意者。更糟糕的，他依据60年前发明的凯利公式选中的那只股票，恰恰因为被视作风向标而被多达38家机构组成的买方团强力介入背书，且由此催生一批貌似No Brainer—无需过脑—投资的衍生远期期权产品。
买入call，卖出call；买入put，卖出put。对于圈外众生，这或许是一个会杀死太多思考神经细胞的游戏，不过一旦掌握规则，津津乐道者大有人在。缴纳少量权利金后即可通过某类虚值产品的买卖获得某种处置特定股票的权利或义务，按“铜牛先生”的话说，确实可以“拣点小钱”。当然还有两个前提，其一，指望那只黑羽毛的禽鸟不会大驾光临，也就是说事态不出现戏剧性反转；其二，不可在券商给出年化率低于2%的便宜资金面前动了放杠杆的心思。
很可惜，“铜牛先生”偏偏同时遭遇。从“美东”时间5月5日开始的4个交易日，奇虎360股价因为私有化后回归A股市场出现重大不确定性而剧烈震荡，股价从75.55美元每ADS一度重挫至65.11美元每ADS，而至其发帖的时点，则反弹至70.93美元每ADS收盘。但这已与“铜牛”没有关系了。就如同在这个价位上，你很难以该股票历史最高价的124.42美元和52周最低价的41.64美元就得出当前价位是否合理的结论，对于一位重杠杆投机者—尽管这样称呼有些残忍—不及追加保证金条款引发的爆仓，足以让此后股价的任何变动都与你无关。
“铜牛先生”会埋怨周鸿祎吗？不好说，或者他只能接受愿赌服输的现实。事实上，那个真正的赌徒在某一时刻也会疑惑：说好的资本飨食怎就成了如今杯盘狼藉的局面？至少在北京时间5月5日之前，他与倒霉的“铜牛”一样，曾经认为“板上钉钉”。
回归“春”梦
一个非常有意味的花絮，当拐点来临之前一天，《新财富中国500富豪榜》出炉。1366.1亿、1256亿、885.2亿，排名第二、第三和第五的马化腾、马云、李彦宏不必去打量了。尽管打破BAT垄断曾经是周鸿祎的梦想，但三位大先生经年的坚壁清野令这个湖北黄冈人清楚的意识到，奇虎360目前没有这份实力和机遇，哪怕三强中最弱势的百度频频遭遇公众信任危机，但这并不意味发迹于流氓软件的他可以在搜索领域赢得更广泛和坚固的市占份额。
坐在办公室著名的切·格瓦拉肖像下，周的目光只会锁定在两人身上。739亿、排名第六，与周有着瑜亮情结的雷军现在早已一骑绝尘。但江南春呢，去年还是144位，2016年却劲升120个座次，433.7亿的统计身价仅低于从首富宝座跌落的汉能集团李河君。至于周本人，只以106.2亿元排在262位，就算名次亦拉升了36位，但看看上下邻居—出身传统厨具制造的老板电器任建华较他还领先两个马头；而紧贴身后的陈炽昌，著名妖股全通教育的执柄者，只因沾染些许互联网仙气也鸡犬升天。作为“中国第二大互联网”的创立者，一个论头条次数遥遥领先的传播界宠儿，这多少会令周有些气结。
江南春凭什么实现财富大跃进，周鸿祎心知肚明。在第二大股东复星系的全力支持下，分众传媒在美国退市后成功觅到七喜控股实现本土二次上市。自去年9月2日以13元人民币每股价格复牌，至11月中旬已涨至62元价位，足足上升4倍，市值亦膨胀至2360亿元人民币，较在美退市时的市值翻了12倍。
只需如法炮制，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此前被投行标出的3800亿人民币市值，匹配私有化后周本人上扬五个百分点至22.3%的股权，虽然因为A股自身市场规则失去了B类股票1股相抵5份投票权的超级保障，但个人财富支票簿上的溢价显而易见。即便如市场传言那般，360总裁齐向东在私有化后领搜索和企业安全业务分家，他也已有足够资金实力在一直念念不忘的手机硬件投入上挺直腰板。
非常不幸，5月5日开始有关中国证监会有意收紧中概股A计划的传言，在次日的证监会例行发布会上终于得到确认。“这类企业回归A股市场有较大的特殊性，境内外市场的明显价差，壳资源炒作等现象应当予以高度关注”，最重要的还是那六字箴言：深入分析研究。
3月中旬，类似的表达直接导致原先计划中的回归战略新兴板行动戛然而止，而此次，连借壳上市这一途径都似乎被抬上了路障，大跌成了市场的应急反应，原先被表扬为“良心价”的77美元每ADS私有化价格，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花瓶摆设。
风来了 风变了
改一句2016年年初神曲的抬头吧，证监会，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这大概是周鸿祎当下最想出口的问题。但是，当去年6月17日正式宣布启动私有化进程前，周，或者一干中概股的企业领袖考虑过这一变数吗？抑或，当日前诸多媒体复读机引述下列事实：中概股与沪深上市公司市盈中位数比为23.57倍：57.23倍。2011至2015年中小企业为主的深证综指与彭博中概股指数上涨比为83%：19%；A股中小板、创业板、沪深主板45倍、67倍、14倍、23倍，市盈率明显占优，跨市估值套利收益巨大云云之时，有否想过，这是一朝一夕的偶然现象吗？
给一个简单的事实。2015年6月4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正式提出“推动特殊股权结构创业企业境内上市”，而在6月3日，易房中国与艺龙抢先宣布私有化，6月5日是品澳太阳能；5天后轮到人人网和世纪互联；16日是乐逗游戏；紧随着17日宣布私有化的奇虎360，23日陌陌亦宣布加入阵营。整个6月闻风而动的中概股多达8家，到了7月，海王星辰、当当网、麦考林等三家公司宣布私有化，10月则是优土登场。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开始成群结队寻找故乡泥土的芳香。
可以说，如果不是战兴板进入“停摆”，那么除了早已在中美两地同步上市的近50家国企公司外，300余家中概公司都将奉“圣旨”金戈铁马似回归A股。即便已是世界级企业的阿里巴巴和百度，也不排除分拆部分业务在母国市场上市的可能。而原因不过就是简单的ABC—估值套利太过容易；国内借贷换成美元出境回购股份完成私有化，然后在A股市场寻求上市，这与保险公司负债端人民币资产端美元的汇率套利高度匹配，获益同样良多；再有，看看爱康国宾与美年两家正在闹敌意并购的大战，部分中概股老板都会后背阵阵发凉，以估值优势并购同行的事分分钟会发生。
趋利避害，这是企业家们必然的选择。更何况，当国内高达四万亿的放闸资金千方百计寻找优质投资项目时，这些比“华师大姑娘”可爱多的标的物正好是心头之好。所谓主导参与奇虎360私有化回归的中信集团可能大赚60亿，或博纳影业为协助其私有化的资本保底90%收益，并非都是坊间流言。
不菲的赎身钱
问题是，小账人人会算，而主管政策制定的官员们也非吴下阿蒙。只要不是一味迎合潮流，冷静下来，得失照样一目了然。完成私有化首先导致至少三四百亿美元短期内争先出境，而这笔不菲的赎身钱，可不像海尔掏出54亿美元买回通用电气家电部门那般可见实用。完成私有化后借壳上市，不只已将境内壳公司炒作至50亿元天价，围绕再上市标的，数万亿人民币在资本市场的大进大出，不只违背将资金导入实体产业的最高层决心，也势必对整个A股估值中枢构成海啸式冲击。在0.35%的退市比例不能得利彻底扭转及注册制得以顺利实施之前，借“新兴创业公司”回归改善A股合理估值水平的想法，如同从外部击碎一枚鸡蛋，即便添加再多西红柿，亦不过是一盘供予特殊利益集团分享的美食，而真正孕育新生命的方式，只能是以壳内自发演变革命方式完成。
据说，面对竞争对手，周鸿祎的口头禅是“只能进入全面战争了”，然而，随着5月初政策的突变以及自身股价的激烈波动，口才与战力均了得的他一直保持缄默。这门“红衣大炮”的膛内原本填装了太多各路神仙资本的炮弹，现在还能击发吗？炮程能遂初衷吗？都成了问题。或者，作为标杆的奇虎360在经历漫长又煎熬的半场休息后最终仍能以某种妥协方式完成再上市，比如分拆，比如转道香港，但注定这已不是原先那个皆大欢喜的版本。而为了私有化背负的巨额借贷资本正日复一日生产着昂贵的利息。时间不仅可以杀猪，屠虎也不在话下。
5月11日10点50分，“铜牛先生”充满自责发出帖后，雪球上一些同道者不竟安慰他：以后还会有机会。周鸿祎，还有陌陌、欢聚时代、世纪互联、当当的老板，以后，还有机会吗？别忘了，那道关于互联网金融、游戏、VR、影视跨界重组的绞绳圈就在不远处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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